“好的。”章可溪把醋瓶递过去，瓶底在桌面轻轻一碰，又被她拿了起来，章可溪前倾凑过去，说:“算了，我帮你加吧。”她冲他一笑，坐回自己的位置，说:“尝尝。”纪北杨垂眸看着筷子，试着夹了一下，面条像一只小鱼，滑溜溜的从筷子中央滑了出去。他试了好几次，都没能夹起来，他的手不自觉的抖动，垂眸盯着碗里的筷子，微微抿起唇。章可溪愣了一下，飞快反应过来，替纪北杨找好了借口，说:“不好意思，我的错，纪先生是不是不习惯吃中餐，我去给你找个叉子。”说着立刻起身钻进厨房。纪北杨没说过，安安静静的把筷子放下。公寓里的餐具很全，章可溪取了一只银色的西餐叉子递给纪北杨。纪北杨说了谢谢，用叉子扎起面条放进了嘴里。见他吃了，章可溪暗暗松了一口气，她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，说不清楚，觉得纪北杨和其他人不太一样，但是哪里不一样，她又说不出来。每个人都有怪癖和习惯，章可溪告诉自己。纪北杨用叉子吃了一碗面，他第一次吃这种餐食，他不是不会用筷子，而是精细运动很差。常见的说法是因为人体中位于内耳的前庭功能障碍导致“感觉统合失调”，但没有足够的医学研究证据。超过一半的自闭症患者会表现出运动发育协调能力障碍，这也成为自闭症患者显著特征之一。运动能力大体可以分为粗大运动和精细运动，粗大运动指走、跑、跳等动作，精细运动多指手部的抓、握、捏等动作。很奇异的是，使用筷子和使用笔都是精细运动的内容，纪北杨至今也用不好筷子，但他幼儿时期，不到两岁就可以用笔流畅的在纸上模仿书写数字。这是自闭症复杂的神经生理机制导致，迄今为止，全世界医生专家都无法完全解释这一症状。纪北杨吃完章可溪做的手擀面，和她说了晚安，然后出门，穿过走廊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。章可溪收拾收拾厨房，又把行李粗略的整了整，看了眼时间，已经凌晨一点了，她去洗了个澡，到床上睡下了。西邻公寓地段很好，楼下就是地铁枢纽，章可溪早上出门上班，看了一眼紧闭的2501号房门，不知道纪先生出门了没。她没去打扰，排队进了地铁站。10点多的时候，章可溪正巡查酒杯的洁净程度时接到了警方的电话。警察说嫌疑人已经抓到了，希望她今天能到派出所再配合完善一下笔录资料。章可溪昨天才旷工，今天不好意思再请假，只有晚上下班以后才有时间。警察听了她的时间，说可以。章可溪大为感激。打电话的警察客气的说:“我们应该做的，而且也不麻烦，今天刚好我值夜班。”章可溪还是又感谢一番，挂断了电话。21点整，章可溪结束法餐厅的工作，打车去了报案的派出所。章可溪拎着一只手提袋，里面放着女警姐姐借给她的衣物，她已经洗干净了，为了表达谢意，路上章可溪又去买了一些水果，一起放在手提袋里。站在派出所的门口，章可溪深吸一口气，她进去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张浩，希望不要遇到。张浩带给她的阴影，像一个噩梦，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还会忍不住恐惧，男性蛮横的身躯压在她的身上，带着令她窒息的压迫感和绝望，章可溪清晰认识到男女性别的差距，不只是她拼尽所有去反抗就能逃脱升天。那夜的绝望突袭她的胸腔，章可溪站在门口，一时有些喘不过来气。“章可溪。”忽然有人走到了她的身旁。章可溪侧头，看见纪北杨平静的目光，他说:“你还害怕？”章可溪苦笑，说:“纪先生，你怎么来了？”纪北杨说:“警方通知我补充笔录。”他从兜里拿出手，翻开掌心，静静说:“要握一下手吗？”章可溪垂眼看递过来的那只手，修长，骨节分明，看起来温暖、有力，能驱赶一切阴霾。她抿唇看了片刻，认真的点点头，“要。”章可溪伸出手，握住了纪北杨的手。男人掌心的温度传到章可溪的手心，仿佛会顺着表皮渗透肌理，缓缓游走到章可溪的胸口，拂去她心中的恐惧。几秒钟以后，章可溪松开手，笑意说了谢谢。“进去吧”，纪北杨说，然后先一步走进了派出所。章可溪跟了进去。韩晋一个人站在外面，眼珠子瞪得极大，他本身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，却总被纪北杨给震惊。纪北杨在做什么啊？撩妹吗？可是纪北杨怎么会撩妹？怎么可能呢。韩晋的内心有一个疯狂啃手指的小人，可是纪北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？纵然韩晋情场驰骋多年，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太高级了。要握一下手吗？要。如果纪北杨对他说的话，韩晋的回答也一定是要。第14章 其实哭了一下下章可溪在派出所看见了张浩，不过只是匆匆一瞥，他就被警察给带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门房间里。恰好这时女警姐姐和另一名男警走过来，顺着章可溪的视线看向前方，微微皱眉，侧头低声对男警说:“怎么正好碰到？你们下次注意点，错开时间问笔录，尽量别让受害人和嫌疑人见面，造成二次心理伤害。”男警点点头，说话的时间二人已经走到章可溪面前，女警说:“可以开始吗？”“好。”受害人和证人需要分开问笔录，章可溪冲纪北杨笑了下，先进了问询室。章可溪问完笔录出来，纪北杨还没有结束，晚上十点多了，她搓了搓手臂，深秋的夜晚有些冷。章可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纪先生，低头玩手机的时候，一双高跟鞋走进了她的视线。章可溪抬头，任优优红着眼睛瞪着她。章可溪漠然的把手机收起来，说:“有什么事吗？”任优优一夜没睡，哑着嗓子说，“你报警说他想强奸你？”章可溪说:“我不想和你谈这件事，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找警察问。”她站起来，打算出去找个地方等纪北杨。“章可溪！”任优优站在原地，大声叫住准备推门出去的章可溪。章可溪的手放在玻璃推拉门的扶手上，站住脚步，她没继续走，也没转身。任优优说:“我不相信，张浩不会那么做的，他已经有我了，为什么还要去惹你？可溪，是不是你气不过我和他的事，所以才这样做的？你去和警察说都是误会，让他们把张浩放出来。”章可溪要被气笑了，她转过去，大步走到任优优面前，说:“误会？既然是误会，你就等着警察去调查啊，来找我干什么！你那么相信他，那你就等着他被无罪放出来。”派出所里，来办事的人三三两两望着她们。任优优说:“我真的不知道，我不相信，他明明已经有我了，你和他好了那么久，他都没碰过你，现在怎么会……”听任优优说话，章可溪的心里泛上一阵阵的恶心，她真想立刻转身就走，但又觉得就这么走了很憋屈，所以章可溪忍着恶心，咬牙站在这里，说:“任优优，你有点良心好不好？我对你不好吗？我出门买早餐都知道要给你带一个包子，你肚子疼的时候，我下着大雨出去给你买药，你笨手笨脚不会干活，家里的卫生哪一次不是我打扫的？任优优，你呢，你为我做过什么？你他妈的是怎么对我的？！”章可溪再也忍不住了，最后一句直接飙了脏话，她太生气了，胸口起起伏伏，气得眼眶发热。周围的人都望了过来，有警察走过来维持秩序，但章可溪什么都听不进去了，她忍了那么久那么久，再也忍不下去了。周围有人拿着手机偷偷录像，章可溪也顾不了什么了。任优优抿着唇，神色哀怨，说:“可溪，我知道是我们错了，我向你道歉，你放过张浩吧，我知道你是不甘心，我——”章可溪打断她的话，说:“我不是不甘心，我是恶心。”任优优的脸一黑，说:“章可溪，你说话是不是太难听了。”章可溪用指尖擦去眼底的泪，说:“难听？你绿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难看？”任优优抿了抿唇，说:“可溪，我们没有绿你，他只是不爱你了，我们还没来得及告诉你。而且，张浩会这样，其实也是你有问题，如果你真的那么好，他又怎么会和我在一起，你们都有错，不是吗。”“呵”，章可溪微微仰头逼回眼泪，嗤笑一声，“任优优，这几年我给你脸，你是不是都认不清自己了？”章可溪挺直肩背，向任优优走了一步，她比任优优高一点，身姿也更加优越，唇角勾起一点冷冷的笑意，说:“任优优，你好好看看我，比起我，你有什么？张浩会和你滚到一起，原因你我都心知肚明。”围观看热闹的人终于听出来这场姐妹撕逼的缘故了。他们看看小三，又看看正主，小三画着妆，妆容是很精致，可正主却是素颜，即便这样正主也美丽动人，明眸皓齿，活泼灵动，有种干净到极致的纯粹，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澄澈的夏天。这么一对比，正主完爆小三，到底是哪个男的眼瞎了。听到围观人的小声议论，任优优脸色铁青，瞪着章可溪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派出所的工作人员适当的出来维持秩序:“都散了吧，几点了，还不回家。”任优优狠狠瞪了章可溪一眼，撞开她的肩膀，跑了出去，跑到门口的时候还哭了出来，一边哭一边拉开玻璃门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。章可溪站在原地，神情有几分落寞。“章可溪”，纪北杨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，走到她面前站住。章可溪垂着头闷闷嗯了一声。纪北杨说:“你没有哭。”他抬起手，犹豫了一下，缓缓按在章可溪的头上，说:“没有哭，很棒。”章可溪抬起头，愣愣的看着男人英俊的面孔，她感受着头顶的力量和温度，感觉自己被当做小朋友一样的表扬了，章可溪的脸一点点红了起来，不好意思的说:“其实哭了一下下。”